最近，58歲的四川省綿陽市三臺縣居民鄧建武，應聘到高速公路當了一名保潔員，“累并快樂著”。去年9月，他的兒子鄧仁生從辦學困難的鄉鎮中學轉入了鄰近的一所優質初中。孩子大有進步，父親也有了更大動力。

　　鄧建武所在的三臺縣是川中丘陵地區的農業大縣，人口142萬，過去有鄉鎮63個、建制村932個。從這里能看到四川縣域的一個“剖面”：鄉鎮和建制村數量多、密度大、規模小，公共資源被稀釋，服務效能亟待提高。反映在教育領域，一邊是鄉村學校小、散、弱，“門可羅雀”，一邊是城鎮學校擁擠不堪，“一位難求”。

　　近年來，四川著力推進鄉鎮行政區劃和村級建制調整兩項改革，將鄉鎮和建制村數量調減、布局調優。今年，四川以片區為單元編制鄉村國土空間規劃，探索經濟區與行政區適度分離，引導公共資源精準投放，降低成本、提升效能。四川教育系統以做好兩項改革“后半篇”教育文章為契機，破解學校因布局不科學、不合理、不集約、不及時導致的“城擠、鄉弱、村空”問題，城鄉教育呈現出新的面貌。

　　畫一條優質公平的起跑線

　　三臺縣一中英語教師曾麗是鄧仁生的班主任，“懂事、聽話、能吃苦”是她對這個學生的第一印象。但慢慢地，她發現鄧仁生“英語基礎差，基本不張嘴”。

　　通過多次家訪，曾麗得知，鄧仁生在曾就讀的禾加中學，成績一直是全班前十，“所以父母覺得他成績很好，但他們忽略了，全班一共才19名學生”。

　　“近年來外出就學的學生較多，全校學生最少時不到70人，老師卻有18名。”任麒麟是鄧仁生在禾加中學時的英語教師，“全校英語教師只有兩名，我每天會花大量的時間找教學資料，對學生的學習需求來說，還是杯水車薪。”

　　“禾加中學的情況，在全市農村學校中比較普遍。”綿陽市教育和體育局相關負責人介紹，經過調查和測算，100人以下的小規模學校生均培養成本，是800人以上學校生均培養成本的4倍多，“但教學效果卻不盡人意，造成教育資源的極大浪費。”

　　一次次的家訪讓曾麗感慨萬千。從那以后，她嘗試站在學生的立場上去反思自己的教學，更多了一份耐心，鄧仁生表現越來越好。

　　如何讓更多學生實現從“有學上”到“上好學”的轉變?2020年以來，三臺縣以行政區劃調整為契機，加快推動校點布局與人口流向配套、師資力量與就學需求對應，校點布局正從分散低效向集約高效轉變，優質教育資源供給不斷增大。

　　“不論農村還是城市，望子成龍是每個家庭最直接而樸素的愿望。”在綿陽市教體局相關負責人看來，寫好兩項改革“后半篇”教育文章，努力為學生畫一條優質公平的起跑線，才能讓越來越多“鄧仁生”改變命運。

　　釋放教師的活力與潛能

　　很長一段時間里，雷世庭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是我的問題嗎?”2018年，雷世庭從中南民族大學生物專業畢業，考聘到綿陽市游仙區農村學校東宣小學任教。人生第一份工作，讓他充滿期待和向往，可他沒有想到，全校僅有108名學生、16名教師。

　　“按理說學生越少，老師花在每個學生身上的時間越多，學生學得越好，但實際卻不是這樣。”雷世庭舉例說，學校只有一名體育教師，教給學生的體育技能就只有極少幾種，“一個老師的教學理念、水平，就代表這個學校的水平。”

　　在東宣小學，雷世庭既要擔任幾個年級的數學科任教師，又要負責全校的科學和信息技術課，教研、備課、上課都是他一個人。“因為能力、精力有限，很多教學理想不能實現，我的自信心也受到打擊。”雷世庭說。

　　“就如同學生成長需要友好的環境，教師的成長也需要好的環境。”賈孝忠是游仙區徐家偉清小學的數學教研組長，在他看來，小規模學校缺乏教研氛圍，年輕教師沒有“師傅”傳幫帶，教材“吃”得不透，課程“磨”得不夠。

　　徐家偉清小學是鄰近東宣小學的另一所農村學校，也曾辦學難以為繼。后來徐家偉清小學轉變發展思路，讓教師發揮特長開發社團活動，讓教師找到獲得感、成就感。改革讓徐家偉清小學“起死回生”，成為當地有名的優質農村學校。

　　今年3月，東宣小學并入徐家偉清小學，雷世庭也和賈孝忠結成了“對子”，“師傅”手把手指導，常態化的賽課、磨課和集體研討，讓雷世庭快速成長起來。

　　“教師是教育發展的核心資源，構建高質量教育體系，必須充分激活、釋放每一名教師的活力與潛能。”綿陽市教體局相關負責人表示，雷世庭的故事正好說明了學校布局調整的另一個要義：進一步優化教師發展平臺，讓每一名教師的成長能得到足夠、充分的支持。

　　村小來了年輕“領路人”

　　今年2月，綿陽市涪城區的一則選派信息，在綿陽教育圈引起了不小震動。涪城區將全區最年輕、高學歷的校長吉彥霖，選派到了農村學校楊家小學擔任校長。為農村學校配強“領路人”，是涪城區做好兩項改革“后半篇”文章的重要舉措之一。

　　作為綿陽市教育資源最為富集的主城區，城區擠、鄉村空的問題在涪城區表現得尤為突出。“一所城區學校和一所農村學校，僅僅一江之隔，城區學校‘門檻踏破’，農村學校‘冷冷清清’。”在涪城區教體局局長王定強看來，實現城鄉學校優質均衡，需要一批優秀校長作為橋梁，對接外部資源，將其引入農村。

　　吉彥霖就是王定強所說的橋梁之一。來到楊家小學后，充滿陽光、活力的她很快和學校教師打成一片。通過深度交流，她發現了制約農村學校發展的瓶頸，“辦好農村教育，要引進名師，更要培育名師”。

　　半年來，綿陽市實驗小學教學顧問、特級教師黎瓊每周都會收到吉彥霖的求助電話，每周都會去楊家小學和青年教師面對面交流、答疑解惑。一來二去，她和吉彥霖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交。

　　綿陽市實驗小學是綿陽辦學歷史悠久的優質學校，吉彥霖到楊家小學后，全力推動城鄉學校深度融合，如今楊家小學已經成為實驗小學特殊的“分校”，教學、教研、管理等方面的互動合作已實現常態化。過去名不見經傳的村小，正成為群眾家門口的好學校。

　　“一方面是優質資源有限，一方面是群眾日益增長、日趨多元的教育需求，教育供給側改革的重點，就是要把有限的資源盤活、用好。”綿陽市教體局相關負責人說，為農村學校選派最優秀的校長、教師，體現了一種導向，“我們下決心要通過布局調整，把農村教育做優、做強。”

　　該負責人給記者畫了一張示意圖，中間是一個大圓，四周散布小圓。他說，大圓是“行星”，小圓如同“衛星”，未來，農村學校的布局也是如此。要改變農村學校小、散、弱、差的問題，就要集中力量把像徐家偉清小學、楊家小學一樣處在區域中心位置、人口聚集區、交通便利、有發展潛質的農村學校打造成農村教育的“行星”，輻射帶動周圍的“衛星”，最終實現“月明星輝”“群星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