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專業教研人員指導，老師理論匱乏，活動效果不好。”

　　“不知道怎樣將在城市學的理念用到農村。”

　　“我愿用一切可用的資源，讓這些可愛的農村孩子快樂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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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農村幼師的訴說，記者在腦海里一點點勾勒出了他們的處境：支持力量薄弱，教育理念“水土不服”，但同時又干勁滿滿。

　　眾所周知，學前教育是我國教育體系中的薄弱環節，而農村是“薄弱中的薄弱”。農村學前教育之所以薄弱，主要還是教師專業水平不高。

　　通常認為，提升農村幼師專業水平，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培訓與教研。但在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劉占蘭看來，農村幼師專業基礎薄弱，加之穩定性差，僅靠培訓提升其專業素養并不夠。“加強日常教研，建立合理有效的教研制度才是提高農村幼師專業素質的基本途徑。”劉占蘭說。

　　因此，追蹤各地支持農村幼師專業發展的路徑，記者發現，但凡做出成效的，都無一例外建立了較完善的教研制度，實現了農村教研全覆蓋。

　　資源中心：

　　為村級園教師找到“拐杖”

　　貴州省遵義市播州區龍坑中心幼兒園一個房間擺放著許多材料柜，柜子外貼著二維碼，用手機一掃，不但會出現關于材料的活動設計，還有介紹材料使用方法的圖片及視頻。教師們興奮地說，這是“一碼在手，資源共有”。

　　實際上，這些資源雖然由龍坑中心幼兒園提供，卻并非該園獨用，而是服務于龍坑街道所有幼兒園教師，因為這是龍坑的學前教育資源中心。

　　近年來，隨著學前教育迅速發展，各地鄉鎮中心園與村級園拔地而起，大量教師也被補充進來。但教師專業能力薄弱，成了村級園長足發展的障礙。

　　怎樣建立一個穩定的、能夠經常性指導村級園教師發展的專業平臺呢?2019年起，貴州開始在各鄉鎮中心園建設資源中心。

　　何謂資源中心?遵義市學前教育發展中心主任張艷梅解釋說，資源中心就是建立在鄉鎮中心園，以提升村級園教師專業能力為目標的集活動材料、研學、培訓等于一體的教師發展“大本營”。

　　張艷梅記得，資源中心剛成立時，教師們僅僅把它當作存放材料的“倉庫”，需要時去借閱即可。但慢慢地，當教師們來到資源中心，負責人都會結合他們執教班級孩子的年齡特點給予建議，告訴他們材料怎么用，活動怎么設計……資源中心一步步達成了建設初衷：匯集課程教學資源，成為源源不斷地支持村級園、民辦園、鎮級園成長的源泉。

　　比如，村級園教師覺得缺材料，游戲開展困難，資源中心就會通過教研引導他們充分利用本土資源，讓孩子玩起來。比如松果，可以玩建構游戲，可以進行排列組合、科學探索……教研結束，教師馬上就能“活學活用”。

　　“資源中心徹底改變了村級園的教學組織形式。”張艷梅說，在此之前，村級園孩子多，教師少，為確保安全，教師只敢組織集體教學活動，“小學化”現象一定程度上存在。但通過資源中心的引導，村級園教師知道了怎樣提供材料，怎樣組織游戲，“小學化”現象也慢慢消除了。

　　“目前貴州已建立了767個資源中心，到2025年，每個鄉鎮都要建一個資源中心。”貴州省教育廳學前教育處處長謝旌說。

　　城鄉協作教研區：

　　將非專業教師納入專業軌道

　　2001年，學音樂出身的孔燕，進入山東省寧陽縣一所幼兒園工作。她坦言，剛到幼兒園的自己，不理解孩子要什么，也不懂除了唱歌跳舞，還能教什么……在寧陽縣鶴山鎮趙莊幼兒園，這里的十幾名教師，曾經都是非在編非專業教師。

　　在95%都是農村園的寧陽縣，非專業幼師多、質量不高，一度讓該縣教體局學前科科長楊冬梅很焦慮。她深知，教師不專業，要提供優質學前教育是不可能的。但這種困境，又無法通過配備專業教師和長時間的縣級培訓來解決。“我們只能自己培養教師。”楊冬梅說。

　　2005年，寧陽開始舉辦學前教育發展論壇，把全縣城鄉幼兒園園長全部納入培訓體系，集中提升園長管理能力。如今，論壇已舉辦41期，3名園長被評為山東省特級教師。

　　如何將普通教師也“一個不少”地納入專業成長體系?2010年起，寧陽又開始建立以城區省級示范園為龍頭、鄉鎮中心園為骨干、村級園為主體，覆蓋全縣城鄉幼兒園的協作教研區。

　　全縣被劃分為4個協作教研區，每個協作教研區包含一所城區龍頭園和若干個鄉鎮教育學區。每個協作教研區，每學期聚焦幼兒園發展的重難點問題，至少舉辦一次教研活動。

　　比如，《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頒布后，全縣各協作教研區集中研討《指南》。近年來，寧陽在全縣推進“生態游戲”，教研也主要圍繞生態游戲中教師如何放手，如何觀察、解讀、支持幼兒進行。

　　楊冬梅發現，這種教研方式，最大的特點是以問題為導向，再集合教師的集體智慧進行破解，克服了教師個人探索的孤獨感與無力感。

　　比如，剛開始接觸生態游戲時，如何管住手、管住嘴，孩子需要幫助時教師該做什么……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孔燕和趙莊幼兒園的教師。

　　在協作教研時，孔燕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并引起了其他教師的共鳴。通過多次活動觀摩，骨干教師的活動解讀、點評，以及協作組成員的研討，教師們終于意識到，必須把注意力從“研究自己如何教”轉到“關注孩子如何學”上。

　　除了建立協作教研區，寧陽還打通了以鄉鎮中心園為中心的全鎮教研，和以幼兒園自身為中心的園本教研通道。教師日常遇到的問題，通過幼兒園或鄉鎮中心園的力量，就能迅速解決。

　　“這種基于本地實際的教研最扎實，生命力也最強。”楊冬梅說。

　　如今，孔燕已成長為鶴山鎮中心幼兒園業務園長和負責全鎮教研的教研組長，趙莊幼兒園也有3名教師通過考試成為在編教師。

　　聯動幫扶：

　　為農村園輸入科學幼教理念

　　“老師，為什么這里放著一輛破破的車?”“我也發現了，這輛車在這里很久了。”“好想看看里面啊。”

　　“那你們去看看吧。”林哲瑩是福建省漳州市長泰縣第三實驗幼兒園的教師，去年，她到該縣枋洋中心幼兒園進行為期一年的支教幫扶。看到孩子對一輛廢棄的小車好奇，便引導班級教師與孩子進行探索。

　　教師們壓根沒想到，一輛廢棄的小車，最終竟延伸出了“怎么裝飾這輛車”“特種兵游戲”等一系列活動。更讓林哲瑩驚喜的是，如今，這所幼兒園的教師，已經能自覺運用游戲化方式組織活動了。

　　其實，理念的變化不僅發生在枋洋中心幼兒園，也發生在漳州所有農村園。

　　基于近些年農村新建園越來越多的實際，漳州通過“聯動幫扶”的形式幫助農村園教師提升專業水平。2014年，漳州市出臺學前教育“聯動幫扶，提升質量”工作指導意見，從此，漳州打出“上掛下派，高位嫁接”“名師引領，師徒結對”“片區教研”等一系列組合拳，聯動幫扶農村園。

　　漳州從各縣選拔出素質好的骨干教師，到新開辦的鄉鎮中心園掛職。派骨干教師到農村園換崗、支教，農村園教師到省級示范園學習。同時，根據地形，漳州將全市分成市直區、海片區、山片區和山海片區，以實施《指南》為抓手，實現農村教研網絡全覆蓋。

　　“通過城鄉交流、片區教研，科學的保教理念、知識、技能源源不斷地輸入到農村園，農村園教師的環境創設能力、游戲組織能力、活動設計與實施能力等，都得到了提升。”漳州市教育科學研究院幼教教研員、幼教部主任李麗玲說。

　　2018年，漳州又開始通過各縣區的省、市、縣三級示范幼兒園，對農村小規模學校附設幼兒園(班)進行一對一精準幫扶。

　　據統計，2018年，漳州市共有農村小規模學校附設幼兒班448個。經過兩年多的三級聯動幫扶，這些附設幼兒班的教師游戲課程化水平明顯提升，1.34萬個孩子受益。

　　“送東西不如送理念，送愛心不如手把手教。”李麗玲認為，聯動幫扶最大的價值在于，科學的教育理念被送到了農村園。這樣，即便幫扶者走了，農村幼師與孩子也能一直受益。

　　其實，無論是建設資源中心，還是城鄉協作教研區，抑或是聯動幫扶，雖然出發點各不相同，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發揮鄉鎮中心園的核心作用。

　　在貴州，資源中心全部建在鄉鎮中心園。在山東寧陽的城鄉協作教研體系中，鄉鎮中心園充當著農村幼師培訓中心、幼教資料中心、幼教科研中心等角色。在聯動幫扶模式下，李麗玲正在探索“鎮帶村，鎮村一體化”教研模式。

　　實際上，這并非巧合。早在《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中就明確提出，要發揮鄉鎮中心幼兒園對村幼兒園的示范指導作用。經過連續三期學前教育行動計劃，各地鄉鎮中心園得到迅速發展，無論是園舍條件還是師資配備，鄉鎮中心園都匯集了當地的優質資源。

　　因此，劉占蘭認為，政策的要求和現實的需求已經把鄉鎮中心園推到了影響農村教師專業發展的重要位置。“要讓每一所鄉鎮中心園的每一位骨干教師都發揮教研指導作用，實現村級園‘園園有人管，教師人人有指導’。”

　　(報道組成員：紀秀君 趙彩俠 賴斯捷 尹曉軍 景應忠 魯磊 魏海政 李大林 徐德明 執筆人：趙彩俠)